云南香格里拉的歌聲
氣急,心跳,頭暈,胸悶,腿軟——這是高原反應。
崇山,草甸,經幡,青稞架,瑪尼堆——這里不是西藏,這里卻是藏區。
香格里拉呵,我來了!——這是彩云之南的迪慶中甸,人們稱她為“心中的日月”。
天是那么的藍,那么的高;云是這樣的白,這樣的低。從麗江開始,我就用貪婪的目光顧盼著這非同一般的景致。
在虎跳峽上車的地接導游阿尼木,滔滔不絕地向我們有聲有色地描述著香格里拉的原始,香格里拉的神秘,香格里拉的圣潔和香格里拉的純情。
汽車,在曲曲彎彎的山路上盤旋、盤旋;車內,司機一路上放著錄音:李娜、亞東、韓紅、騰格爾、德德瑪、德乾桑姆……清一色的西部旋律,一路陪伴著我們;窗外,柔柔的白云似乎就在腳下,就在身邊,仿佛只要一伸手,就能把白云像一團棉花似的攥進掌心。
海拔越來越高,阿尼木似乎累了,靠在椅背上懨懨欲睡。車內突然靜得出奇,同行的朋友們是沉浸在了香格里拉迷人的風情中呢,還是高原反應?
1833年,一個英國小說家推出了一部名為《消失的地平線》的小說。這部小說向世人展現了一片寬容、安寧、祥和的“世外桃源”般的凈土,在這一片凈土上,人們相敬相愛,過著自給自足、平靜、富裕、長壽和高尚的生活,這一片凈土有一個美麗的名字——香格里拉。從此,香格里拉就成了現代西方人的理想家園。這位小說家名叫詹姆斯·希爾頓,他是美籍英國人。
一部小說,掀起了經久不衰的尋找香格里拉的熱潮,這是詹姆斯·希爾頓在筆耕的時候始料所未及的。手邊,正有一本《消失的地平線》,我把它打開又合上,合上又打開,反反復復地摩挲著這本維系著綿延一百七十年、跨越三個世紀的幾代人的夢想和追求的小說。1997年9月,云南省宣布香格里拉就在迪慶,迪慶有著《消失的地平線》中描寫的一切人文自然景觀。從此,這里就迎來了一批又一批浪漫的“尋夢者”。我,自然也是“尋夢者”中的一員,今天,我就要圓這個夢了。
阿尼木醒了——或許她根本就沒有入睡,只不過是閉著眼睛,沉浸在她對自己的“美好家園”的愛戀之中——畢竟,她在虎跳峽等了我們兩天;換言之,她離開故鄉已經兩天。
阿尼木自告奮勇,為我們唱起了一曲又一曲藏族的民歌。濃郁的民風,往往是和充滿了民族風情的歌聲不可分割的。阿尼木是用藏語演唱的,雖然我們未必能夠聽懂,但歌聲中裹挾著的是藏區所特有的原始、粗獷和熱烈。歌聲,能沖破語言的障礙,反映出一個民族的特性。
前面,就是納帕海,香格里拉著名的大草甸。
納帕海地勢平坦,三面環山,那曲河、奶子河等十余條河彎彎曲曲,流經草原注入納帕海 。夕陽西下,落日余暉安謐地籠罩著綠草如茵的大草甸。遠處,山勢蜿蜒,山的列缺中更遠的天邊,聳立著一座碩大的冰山,在落照的輝映下,在白云的護擁下,顯得氣勢非凡。栗色的馬,白色的馬,黑色的馬……在草甸上悠閑地信步,叫人猛然想起“天蒼蒼,野茫茫,風吹草低見牛羊”的詩句。高原反應,仿佛一下子都消失得無影無蹤。
一個牽著棗紅馬的藏族少年向我走來:“叔叔,騎我的馬吧!”
“我從來沒有騎過馬!”
“沒關系,有我呢。”
“好吧!”笨拙地爬上馬背,還沒坐穩,藏族少年一個敏捷的翻身,騎在了我的身后。他一甩馬韁,吆喝一聲,棗紅馬就載著我們倆人在大草甸上奔跑起來。蒼山,草甸,游人,“跳動”著躍入我的眼簾——經歷了初始的慌亂,現在我可以盡情瀏覽這美麗的納帕海了。遠處的白云,沐浴著晚霞的山頂上未消溶的白雪,近處的森林、藏族村舍,馬蹄下的草甸,讓我突然想引吭高歌。
背后的藏族少年好像猜透了我的心思,說:“叔叔,我下馬為你唱首歌吧!”沒等我答話,少年就翻身下馬,牽著韁繩,讓馬放慢腳步。
“那么,你唱什么歌呢?”我問。
“《青藏高原》吧!”小家伙笑著說。
“《青藏高原》?你唱得下來?”響遏行云的《青藏高原》,這小家伙拿得下來?——我不免詫異。
“亞拉索——哎嗨哎嗨——”沒想到,小家伙開口就唱,幼嫩的嗓音在高音區并不聲嘶力竭,似乎還顯得游刃有余,“是誰帶來遠古的期盼,是誰留下千年的夢幻?難道說還有無言的歌,還是那久久不能忘懷的眷戀。我看見,一座座山一座座山川,一座座山川相連,亞拉索,那可是青藏高原……”
這里不是青藏高原,這里卻有著濃郁的青藏高原的風情。雪山,草甸,河流,滋潤著藏族人民的嗓子,給了藏族人民歌唱的天賦。
眼前的景致,耳邊的歌聲,讓我沉醉在納帕海的暮色之中。
入夜,根據阿尼木的介紹,我們顧不得高原反應,興致勃勃地前往嗡嘛楚卡藏族文化城。哈達,酥油,奶茶,青稞粉,烤全羊,表達了嗡嘛楚卡藏族文化城的藏民對四方來客的真誠。
這是一個能歌善舞的民族,身著民族服飾的藏民們用他們野性的嗓音、粗獷的舞蹈,盡情地宣泄著他們的熱情,釋放著他們的能量。
一曲未畢,一曲又起。鍋莊舞,弦子舞……真誠而樸實,奔放而熱烈,開朗而率直。長袖揮舞,哈達飄動,藏族民居中縈繞著他們得天獨厚的“原生態”的亮麗音質。美妙的音樂能產生共振,興致所至,不少游客自覺地加入了歌舞者的行列。我們身處海拔近四千米的高度,但我也氣喘吁吁、興致勃勃地唱起了《走進西藏》和《青藏高原》,贏得了一條金色的哈達和熱烈的掌聲。
藏族的姑娘和小伙手捧青稞酒,唱起了《敬酒歌》:
足西拉,足西拉,
納足足乃足西拉!
足西拉,足西拉,納足足乃足西拉!
足西拉!
第一杯美酒,獻給生身的“桑巴”。
祝福桑巴吉祥如意,扎西德勒索!
第二杯美酒,獻給辛勞的父母。
祝福父母健康長壽,扎西德勒索!
第三杯美酒,獻給各位朋友。
祝福朋友吉祥如意,扎西德勒索!
“扎西德勒”就是吉祥如意的意思。這三杯“美酒”,使游客們醉了,金碧輝煌的藏族民居中到處都是“扎西德勒”的祝福。
這以后,在香格里拉的碧塔海,我又多次聽到了充滿生命的原創、流淌著直率的真情的天籟般的歌聲。沒有矯情,沒有粉飾,只有遼遠和高亢的歌聲,回旋在香格里拉,回響在人們的心中。
這里是一片寧靜、安謐、祥和的凈土,藍天、白云、雪山、草甸,時時會喚醒一種心靈的悸動,時時會喚醒一種被壓抑的情感。難怪才旦卓瑪唱道:“太陽啊,霞光萬丈;雄鷹啊,展翅飛翔。高原春光無限好,叫我怎能不歌唱!”
香格里拉的歌聲,讓我找到了滾滾紅塵中失落良久的真誠……